在线教育出海记：中国企业如何撬动印度市场
撰文/ 黎文婕
编辑/ 许伟
一群志愿者从印度古城加尔各答出发，经过三小时的车程，换乘半小时的船，再在三轮车上颠簸近一个小时，终于抵达偏远村庄卡拉卡提村。
在这个贫穷的山村里，人们常年吃穿成忧，生病的人甚至很少存活。但是在这里，一群孩子被一条网线改变了命运——1990年起，印度著名的苏卡塔教授决定向印度的贫困村庄提供电脑，以互联网教育让印度的穷孩子连接全世界，卡拉卡提村正是第一站。
而这，不过是印度在线教育迅速发展的一个缩影。近年来，印度在线教育市场正不断散发着潜力，甚至还吸引了不少中国的在线教育公司。
继电商、游戏、短视频等轮番出海之后，中国的在线教育公司也纷纷往印度直奔而去。
被在线教育改变的印度
穿过茂盛的草木，推开深褐色的简陋木质大门，眼前这所“云中学校”（School in Cloud）显得其貌不扬。一间面积不大的木顶教室，是典型的印度建筑，被朱红色栅栏环绕。室外的一个角落则堆放着五颜六色的书包，其中一个脏脏的书包上，“Facebook”的logo格外显眼。
透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，教室里摆放着七八台电脑桌，桌前围满了年龄不一的小孩，而教室最前方的一台挂式电视上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。
在纪录片《他乡的童年》的介绍旁白里，“这里更像一个90年代的网吧。”
然而，奇迹正在诞生——每天下午，学校会接通世界某个角落的志愿者，让孩子直接同外面的世界通话；原本从没有接受过教育、对互联网一无所知的孩子们，学会了把问题输入搜索引擎，在网站上检索答案；为了读懂网上的英文单词，他们自发组成小组一起学习英语……
在线教育不仅改变着印度的贫困学生，同样改变着富裕的国际学校。
在印度最富裕的果阿，互联网也正成为学生们最重要的教学工具。印度的老师坦言，“电脑已经是这一代孩子生活中的一部分，你要让他们意识到如何用最好的方式去利用电脑，无论是书本还是互联网，学会去使用资源。”
纪录片《他乡的童年》拍摄的云中学校
在印度一所国际学校负责中学部汉语教学的Monica，从中国到印度已经半年。她告诉锌刻度，“印度的学生深受高昂房价、严峻的就业形势，以及延续数千年的种姓制度的困扰，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状况非常严重。”
Monica发现，尽管印度和中国一样实行免费义务教育，教育体系也分为公立学校体系和私立教育体系。但印度的公立学校师资匮乏、管理混乱、教学设备简陋，所以很多印度家庭为了将孩子送进私立学校，甚至不惜砸锅卖铁。
“这也是在线教育在印度的重要性。获取教育资源从而打破阶层，成为了印度学生包括成年人选择在线教育的原因，成本低，又方便。”Monica称，她所在的学校里，除了学生，很多老师以及学生家长，为了参加各类公务员、工程和医疗考试，近年来都在通过在线教育平台学习相关课程。
政策的引导也扮演着重要角色。此前，印度政府提出“数字印度”的概念，并对电子教育提出了具体行动，一是所有学校接入宽带；二是所有学校提供免费 wifi；三是开启数字扫盲；四是应用慕课，开发大规模的在线开放课程。
在政府的重视下，印度的在线教育市场释放了巨大潜力。根据印度知名管理咨询公司 Technopak2016 年的报告显示，2016 年印度教育市场总额为 1000 亿美元，受数字化学习市场快速扩张及全球最大的 6-17 岁人口影响，2020 年印度教育市场将增长至 1800 亿美元，几乎是 2016 年的两倍。
资本的持续看好，则催化了印度在线教育的进一步发展。据Economic Times报道，印度教育科技市场共计吸金15亿美元，包括Facebook、Tiger Global、Matrix Partners和GGV Capital在内的机构都至少投资过一家印度教育科技公司。
根据毕马威的一份报告，印度的在线学习市场到2021年将增长42%，市场规模将达到2900万美元。报告指出，“英语学习者是在线语言学习领域的主要推动者。”
中国企业争相涌入“掘金地”
“兄弟，Rohit当着女孩子的面取笑我不会说英语，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战争了，我根本不会说英语。”镜头前，一位身着校服的印度男生向朋友抱怨道。
此时，这位名叫Rohit的男生走过来，拿出了手机，向他展示了手机里学英语的秘密武器——网易有道词典海外版U-Dictionary。
这是有道词典短视频比赛营销活动的作品之一，在Youtube上，已有385万人的点击量。
印度在线教育的这片掘金地，让不少中国教育科技公司看到了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的希望，这一系列营销短视频的背后，正是中国教育企业向印度投去的目光。
早在2016年，网易旗下的有道词典就通过教育工具类产品U-Dictionary打入印度市场。
“印度是目前最具人口红利的出海新兴市场，市场处在高速增长时期，很多行业还未形成稳定的竞争格局。这对于U-Dictionary来说是一个重要机会。”网易有道副总裁刘韧磊告诉锌刻度，在印度，相当多人是拼命上进的类型，他们需要通过获取知识来实现阶级的跃升，而英语则是最快捷的途径之一。因此，印度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英语教育消费市场。
短视频里U-Dictionary的界面
“我们在国内市场取得的经验，以及U-Dictionary在印度的成功给了我们信心。”刘韧磊如此表示。
事实上，网易有道只是这次出海印度浪潮的一朵小小浪花。
据志象网报道，近期有不少中国企业频传进军印度在线教育市场消息。猿辅导、YY等公司，通过组建出海团队、或投资出海在线教育机构、或拓展旗下产品业务等方式，开始开拓印度市场。
其中，猿辅导战略投资了一家名为猿印的K-12在线辅导平台，投资金额尚未披露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根据启信宝的工商信息，猿印的印度总部位于班加罗尔，其创始人之一为美团到店事业群的高级总监刘灿，他和团队开发的产品ODA Class 已于2019年11月上线。
而字节跳动对标VIPKID的一款产品gogokid的前负责人日前也向媒体透露，字节跳动也已经在印度做出了一个类似作业帮的产品。负责字节跳动教育业务的内部人士表示，在字节跳动的海外教育市场当中，目前印度做的相对较好，产品尚在孵化当中，还未正式公布。
出海之路荆棘密布
一些数据和范例，证明了这些中国教育公司选择的正确性——有道词典的本地运营团队，在德里的一个共享办公空间工作了9个月，就创造了在印度超过3000万的用户数据。
猿辅导创始人李勇也曾表示，“ODA Class 50天内收获了超100万的订阅者，证明了团队成功的可能性。”
对下沉市场的重视，是这些进军印度的教育公司的共同点。也正因此，尽管美国公司最先接触到印度的互联网用户，中国公司却更快地抓住了印度三四线城市的用户群体，占领了更广阔的市场。
但出海之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。
尽管竞争者越来越多，印度本土的在线教育平台Byju’s仍一家独大，而美国等其他海外国家的公司也正涌入。从这场竞争中突围，中国的在线教育团队需要直面什么？
印度本土的在线教育平台Byju’s
出海团队的组建就是一大难题。对于需要本土化运营的网易有道而言，“在印度，人才招聘确实是比较大的难点，印度的互联网人才市场不像中国这么成熟，这也给我们的本地化运营带来很大的困难。”
网易有道的刘韧磊告诉锌刻度，“印度和中国的在线教育市场还是有很大差异，其中包括文化差异、印度本土错综复杂的语言使用情况和网络环境等。”
“印度是世界上4G速度最慢的国家，4G普及率仅为21%，远低于同期亚洲44%的普及率；而且流量资费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定价较高。”网易负责人称，调查团队发现，印度大多数用户会在使用一段时间后卸载APP，因为手机内存小，如果要使用其他APP就必须先卸载之前的软件，待下一次使用时再下载，“为此，U-Dictionary当时把安装包压缩到了4M，并且所有语言都有离线单词包，随用随翻，不受网络限制。”
更为严峻的一个现实是，出海印度的中国在线教育企业大多认为，目前印度的在线教育市场仍然还处在一个非常初级的阶段，当地人线上付费习惯也还待继续培养。
数据则更为直观地说明，尽管市场潜力大，但印度在线教育还未能谈得上“爆发”。据Inc42报道，2019年印度教育市场规模为1010亿美元，在线教育市场规模为5.63亿美元，仅占全行业的0.56%。
“有一些印度的父母和中国家长一样，会担心孩子接触电子产品，浪费时间偷玩游戏，这阻碍了学习平台的普及。”Monica也告诉锌刻度，在经济水平一般或较低的地区，甚至还没有普及互联网，很多学生和家长还不知道在线教育的存在。
可见中国教育企业出海之路依然漫漫，但在资本追逐、国内市场竞争加剧、国内获客难、流量见顶等限制下，进军与中国国情相似的印度，进而探索更大规模的出海之路是它们的必由之路。
从这些企业眼下进军印度的路径可见，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，中国在线教育企业出海必然也会面临不少问题。所以，相关企业在探索出海道路过程中，要如何提升国际竞争力，破解本土化难题，仍需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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